金魚的小天地

《捕魚去》

「起床啦！」金泰亨搖醒地上的人，看她一頭亂髮與睡眼惺忪的樣子，忍不住露出笑容。「青青！」
他幫她取了個稱呼，希望她不要介意才好！
見她還不想起床，金泰亨趴在她旁邊，用手撐著臉，仔細端詳。
原來女孩子睡醒不像電視上那樣完美，皮膚出油、臉又水腫，頭髮還亂翹，雖然醜醜的，但他覺得很可愛，這和昨日的她形成一種反差。
蘇青被他吵醒，蹙眉拿過手機一看，又閉上眼睛，不顧房間燈光明亮刺眼。「……現在才三點。」
「對啊！抓魚要這個時候去才是最棒的時機。」金泰亨一臉認真。
蘇青腦袋根本還沒清醒，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知道對方要她現在起來，所以她睡眼惺忪地起來梳洗，然後跟著出門。
凌晨三點半的夜特別黑，像是濃得化不開的墨一樣，甚至這個時間，溫度還低得讓人覺得冷。
這種時候，也許會突然出現一條蛇，或是一隻野狗，所以蘇青提心吊膽的，不斷想著要是出現了該怎麼辦，而她的睡意也因此消失無蹤。
金泰亨一邊哼歌一邊跳舞，手裡手電筒的燈光在柏油路面上閃爍著，然後他轉頭看見蘇青因為吹風而皺在一起的五官，突然意識到她並沒有禦寒衣物。
「啊！會冷嗎？」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穿，而蘇青本來想拒絕的，但因為太冷了，所以她還是穿上那大上許多的衣服，跟在他身後來到魚塭旁。
他們一路上都是步行，大約十分鐘的路程而已。
「阿火伯！」天還沒亮，金泰亨的聲音已經充滿朝氣，用宏亮的聲音喊著已經開始工作的中年人。「今天我帶了朋友來！」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啊！」中年人一邊忙碌，一邊和他說笑。
「是朋友啦！」金泰亨馬上解釋，但心裡想著要是這蘇青就是他女朋友不知道有多好，雖然才認識一天而已，但他覺得這就是一見鍾情吧！
「等我一下嘿！」他朝蘇青說道，接著熟門熟路地走到旁邊的小鐵皮屋裡面，那是放滿用具的倉庫，裡頭東西很雜亂，想去年的時候這裡面有一條蛇。
不久後，他滿手都是東西地走出來。
蘇青以為的抓魚，是捲起褲管在冰涼的河水裡抓魚，直到她面前的是一片魚塭，而金泰亨遞給她一雙雨鞋和青蛙裝、手套，她才意識到他們是要在魚塭抓魚。
「等等！我們是要下去魚塭？！」她抓著金泰亨的手臂，臉上露出慌張的神情。
她從來就沒有踩進魚塭過！但倒是看過有人溺斃在魚塭的新聞！
「哈哈哈哈是啊！不要怕！」金泰亨簡單地安撫她並協助她穿上厚重的裝備，這些東西可以保護她的衣服不被水泡濕，雨鞋也能保護她的雙腿不被水中任何物體刺傷，畢竟水很混濁，而且除了虱目魚以外，阿火伯還放養了蝦子。
穿上青蛙裝的蘇青，就像她的名字一樣，青青綠綠的，金泰亨忍不住大笑。
然後他戴起頭燈照亮眼前的路況，已經有一些人搭乘塑膠小艇到魚塭中央開始放下漁網了，他們這時候的出現有點像是遲到了，不過還是很有幫助的。
「我跟妳說呀！這個網子在放下去以前，都要先整理的，不然會打結，這個就叫『整網』，他們都整理好了，現在正要下網。」金泰亨給蘇青介紹著在魚塭抓魚的步驟，就像一個專業的導覽員一樣。「然後等等我們要負責拉這個網子，往岸邊拉，這樣魚就會被我們抓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怕她聽不懂，金泰亨像是在跟小孩子說話一樣。
那些頭燈的白色亮光隨著動作在黑暗裡閃爍、移動，他走在蘇青前頭牽著她，引導她慢慢走下魚塭，不料她卻突然腳滑了一下，還好金泰亨反應快，不然她整個人就要掉進混濁的水裡了。
沒有那種浪漫的姿勢，例如誰壓在誰身上的那種，蘇青整個人差點就把金泰亨的塑膠青蛙裝給扯破了。
她因為自己差點跌倒的模樣傻笑著，而金泰亨覺得她現在頭上夾著奶奶的鯊魚夾的樣子，像極了他未來的媳婦！
這披頭散髮的樣子多有親切感！
「來，把這個套在腰上，這樣手比較不會受傷。」
漁網上有許多條粗繩，每個粗繩末端都是一個圓圈，金泰亨把其中一個圈圈套自己身上，再把另一個套在蘇青腰上，說這樣拉網子的時候，力氣才不會全部落在手臂上。
「好像拔河！」蘇青拉了拉繩子，眼神都是興奮的光采。
那種抓魚的方式，是一群人在水中張開大型漁網，再將魚群捕撈起的方式，她從沒體驗過，光是穿著雨鞋踩在泥濘中的感覺就很新奇。
大家用力將網子拉回岸邊，像是與水的阻力、魚群拔河一樣，隨著網子範圍越來越小，她聽見的是魚群奮力游動，為了不離開水面的啪啪聲響，空氣都是屬於魚塭的那種獨特腥味。
蘇青對這種味道也不討厭，那有點像是大海的味道。
當魚群逐漸離開水面，那種聲音更大了，那些經演老道的捕魚人們也跟著拍打水面，她興奮地跟著歡呼。
「他們這是在趕虱目魚！虱目魚被嚇到了，才會一直這樣跳！」金泰亨在她耳朵旁大喊並指著那些魚群，此時天剛濛濛亮，些許陽光照射在魚鱗及濺起的水花上，閃閃發亮，多動人！
等魚群差不多都被趕至岸邊時，金泰亨將腰上的帶子拿下，也一併拿去蘇青的。
「好了，我們先離開水，等等他們要電魚了。」他的音量依然大聲，像用吼的一樣，因為魚群的聲音更大。
「電魚？」蘇青睜大雙眼，一邊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水。
電魚聽起來很不人道！
「對啊！是把魚給電暈了，不是電死。」金泰亨趕緊將她拉到更上面的地方，看著他們準備電擊虱目魚。
那是用一根長棍，將電線纏繞在上面，往水中施放電流，大約四五次之後魚群才漸漸安靜下來。
看著蘇青露出不忍心的神情，他又解釋。「不然魚這樣一直跳會互相擠壓死亡，我們也會被撞受傷。」
不要看魚不大隻，撞到的時候也是很痛的，剛開始幫忙抓魚的時候他被撞過幾次，腿都瘀青了。
「泰亨啊！這魚帶回去吃！」一個阿姨迅速將幾尾虱目魚裝進塑膠袋裡，塞進金泰亨手裡，所謂產地直送就是這樣吧！直接送進冰箱，還夾帶好幾隻蝦子。

回到金泰亨家時已經是早上八九點的事了，天空早已完全亮起，人們已開始忙碌著，但這裡有專屬的慢步調。
聽見肚子咕嚕咕嚕的，蘇青才想起來他們根本還沒吃早餐。
「好餓喔！」她覺得她現在餓到可以吃掉一頭牛。
「我也是，我帶妳去吃飯吧！」金泰亨又跨上他那台小機車並拍拍後座，但這次他有給蘇青一頂西瓜皮安全帽，真的是西瓜造型的。
蘇青是搭公車來到這裡的，所以沒有安全帽很正常，而她明明有汽機車駕照卻特別喜歡搭公車，因為覺得搭公車倚著車窗看著外頭風景，有置身電影的感覺。
奶奶一早就前往市場賣自家種的蔬菜了，根據金泰亨的說法是，他和奶奶的早餐會各自解決，因為他喜歡吃漢堡什麼的，奶奶喜歡的是傳統早餐。
騎出田間小路後，一路上迎面而來的是帶著熱氣的風，雖是秋天，但天氣還算是熱的，抬頭望去的藍天上只有微微的幾絲白雲，這裡的空氣也多了城市的味道。
約莫十五分鐘的路程吧！金泰亨停在位在大馬路旁的店家前，那藍底白字的招牌寫著「牛肉湯」，裡面顧客還滿多的。
蘇青一臉疑惑，因為他說他喜歡西式早餐的。
「哦！有時候我也會想換換口味！」彷彿看出她的困惑，金泰亨馬上解釋。「妳知道的，幹體力活總需要吃得比較好！」
所以這裡老一輩都習慣吃鮮魚湯、牛肉湯等等的，早餐吃得好，才有力氣做事。
「啊！妳吃牛嗎？」他摘下安全帽，撥了撥一頭稍嫌長的黑色頭髮，突然想起有些人因為信仰或其他因素，是不吃牛的，不過沒關係，就算蘇青不吃牛肉，他也還有其他口袋名單！
「我啊！最愛吃牛了！」蘇青那臉上寫滿了嘴饞，她抬頭看著菜單，不一會兒就向忙碌的店家點餐。「老闆！兩碗大牛肉湯！還要一盤芥藍牛肉跟滑蛋牛肉！」
然後她一下子就掏出錢包了，金泰亨連想幫忙結帳的機會也沒有。
奶奶說，男生請喜歡的女生吃飯是一種紳士的行為，雖然他是鄉下孩子，但他也是很紳士的，想他讀小學的時候，都會請隔壁那個女生吃棒棒糖。
餐點很快就送上桌了，兩人一邊吃著熱騰騰的鮮美牛肉湯，一邊聊著，雖是剛認識不久，但兩個人很聊得來。
「妳什麼時候回去？」金泰亨喝了一口溫暖的湯頭，露出滿足的表情。
在這種季節，特別是飢腸轆轆的時候，來上一碗牛肉湯是最棒的了！比漢堡那些還要好！
而她夾了一口牛肉塞進嘴裡，回答道。「下午吧！」
白天她還可以在外面到處溜達、拍拍照，也許可以順利拍到能夠參加台灣攝影展的作品！
「會不會太晚？」金泰亨擔心她會錯過最後一班車，一個女孩子晚上單獨在外頭是很危險的，社會新聞常常報說有人對那些落單女生襲胸啊、襲臀的，他是不認為蘇青可以打過那些色狼。
「哦！我是這個縣市的人啊！再不然，你如果不嫌遠的話，也是可以載我回家。」蘇青開玩笑著，沒想到金泰亨馬上答應了，嚇得她差點把嘴裡的湯給嗆出來。
「好啊！」
奶奶說，將喜歡的女生平安送回家也是一種紳士的行為，當年爺爺就是用一台破破的腳踏車送奶奶回家的，可能也是這樣把自己送進奶奶心裡。

此文有部分參考網路的「鄉村三十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