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花草被剪的乾淨整齊,擺了幾張相當有質感的木頭桌椅,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咖啡香。
「伯賢啊,我在想我彈吉他,你來唱歌好不好?」朴燦烈坐在門口,正將一些木板釘成一條堅固的長椅。
他們的咖啡廳即將開幕了,正在做最後準備。
「那東西誰煮呢?」邊伯賢從裡頭走出來,端著剛煮好的咖啡遞給他,滿臉笑容。
雖然他們這樣的組合一定是一大賣點。
「請人家當廚師難道不好嗎?」朴燦烈喝了一口,一抹苦澀在嘴裡綻放開來,漾出微微的甜。「何況你也不會煮…。」
最後一句他說的小聲,因為怕被對方用合氣道攻擊。
邊伯賢會唱也喜歡唱,長得也好,煮咖啡的手藝也不錯,但就是不會煮飯。
曾經他為了切一顆洋蔥,不只把自己搞的淚流滿面,洋蔥的大小碎片還掉了廚房滿地。
邊伯賢沒聽見,又從裡面抱來一隻絨毛大熊,放到一旁菜單旁的椅子上。「我希望這咖啡廳只有我們兩個!」
他摸了摸熊耳朵,笑的很幸福。
他們從小就認識,然後一起長大,他的願望就是要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咖啡廳,而朴燦烈的願望卻從來不告訴他。
「餓了吧!我去煮義大利麵!」邊伯賢俯身在他頭上輕輕一吻,便轉身進去。
一旁的今日菜單上被寫了「邊伯賢的愛心午餐」。
朴燦烈幸福的笑了笑,繼續手裡的動作。
不久後廚房傳來了尖叫。「燦烈!著火了啊!」
他一聽,丟下手裡的東西,進了廚房後他才發現原來是鍋子著火了,裡面的東西焦黑一片,而邊伯賢躲在牆邊。
後來朴燦烈才知道那是花枝,而他要做清炒海鮮義大利麵。
「你出去,我來。」朴燦烈把邊伯賢推出廚房,將他強壓在椅子上。「去乖乖坐好。」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這咖啡廳要是沒有他,肯定很快就面臨倒閉。

「有信哦!」一身綠衣的郵差騎著摩托車,將信丟給朴燦烈。「祝你和那個可愛小子生意興隆!」
他們感情真好,希望這友誼能夠長存,郵差心想。
「謝謝!」朴燦烈笑著揮手打招呼,然後把信打開。
那是通知他去當兵的兵單,不過伯賢的咖啡廳剛起步,生意也才剛穩定,他實在擔心要是現在找其他人會是一個問題。
「這樣啊…我的大廚師要走了呢!」邊伯賢托著下巴看著兵單。
因為是政府規定的,所以他去當兵也是遲早的。
「我會好好努力,等你回來會看見客滿為患的樣子!」他笑道。
畢竟這是他們一起經營的咖啡廳啊!
朴燦烈摸了摸他的頭。「放假就會回來幫忙的,而且營區也不遠啊!」
真的不遠,因為都在大坑嘛!

「哇啊!好漂亮啊!」邊伯賢對於婚紗店裡的婚紗及西裝感到讚嘆。
「看什麼?你又不能穿婚紗。」朴燦烈的聲音試衣間裡傳出來。「去挑一套西裝,等等試穿。」
朴燦烈的姐姐-朴宥拉要結婚了,他們兩個是伴郎,今天除了挑禮服外,還要拍攝婚紗照。
當然婚紗照是只拍攝新人,伴郎伴娘是不用入鏡的。
「噢!」邊伯賢回答,在一排西裝裡挑了件粉色的。
剛好朴燦烈選的也是同款式的粉色西裝,黑色的西裝褲襯的他腿長。
「燦烈啊!你穿這樣好好看!」換好衣服的邊伯賢拍手稱讚。「可是我不要撞衫!」
他開玩笑。
朴燦烈一個大手將他抱到自己腿上。「我不換!我要跟你穿同款式的!」
他蹭著他的臉龐,笑的十分快樂。
趁著新人正在拍婚紗照,朴燦烈也請人幫忙拍了幾張。
外頭的風景很是漂亮,但兩人的笑容與氛圍更是好看。
「等我退伍,我們就結婚吧!」朴燦烈說道。
這是他從未說出口的願望。
在當時民風還沒那麼開放的臺灣是不被允許的,當然現在也還沒允許,但這是朴燦烈給的承諾,他將視邊伯賢為摯愛,一生守候。

朴燦烈正看著藏在枕頭下的照片,旁邊的同袍早已呼呼大睡,不知道為什麼今晚他就是睡不著。
前幾天回去邊伯賢店裡幫忙,他說最近庭院裡的蚯蚓都跑出來了,還有動物好像也都不見,整個變的相當安靜。
想起傍晚那片豔麗雲彩,不知道邊伯賢是不是有看見。
天有異樣、動物也有預測危險的本能,難道有什麼災難嗎?
忽然朴燦烈聽見了什麼聲響,類似於地鳴,緊接著是一陣天搖地動。
他與同袍們驚醒,紛紛奪門而出。
「這是地震嗎?」
「我還沒遇過這麼可怕的地震啦!」
上級在確認他們沒事後,便馬上要他們出動,前往災區搶救災民。
外面聽說很嚴重,不僅因為強度大,還發生在半夜,是多數人熟睡的時刻。
「這是大地震,聽說震央在集集。」同袍帶上鋼盔,這麼告訴他。
他心一涼,那不是離這裡很近嗎!那伯賢不知道有沒有平安?
他掛念著他,但因為附近交通受阻,只好先救附近的居民。
有的斷手,有的斷腳,還有被壓的動彈不得的人正哭喊著,他努力的幫忙,直到有人接力。
「小朋友,我幫你急救!」同袍剛剛才抱出一個孩子,放於平坦路面就準備CPR,可能因為孩子胸腔早就受創,壓了兩下便吐出鮮血。
「謝謝…你。」說完,那孩子頭一歪就沒了氣息。
同袍愣住了,接著落淚。
朴燦烈聽著那些撕心裂肺的哭聲,心都揪成一團,也更加擔心邊伯賢。
一出了軍區附近,外頭的馬路幾乎被什麼怪物侵襲過一樣的龜裂隆起,水管破裂不斷的冒出水來。
這裡是臺中大坑,原本是坡度很緩的平地,經過地震後變成了丘陵。
抬頭他看見那月亮蒙上一層鮮紅,俗稱血月,血月出現,必有大難。
他小心的踩著陌生又熟悉的道路,眼前的木造房屋早已倒塌,空氣中滿是泥土的味道,耳邊聽見的是居民的哀號和痛哭。
「你在做什麼!貿然進入有危險!」班長拉住他,阻止他進入那片廢墟。
萬一這時候又有餘震,怕就是人在他面前活生生的被吞噬了。
「我要救他!邊伯賢!你出來!」朴燦烈掙脫對方的箝制,沒有任何工具的情況下,他直接徒手開挖,弄的手都流血了、疼痛不已,他還是繼續著動作。
「出來啊!你出來!」他哭喊著,淚水混著泥土滑落臉龐。
「…找不到就算了吧!也許他已經逃出來也不一定。」班長拍拍他的肩膀。「他是你的誰,讓你這麼在乎…?」
朴燦烈抬頭,吸了吸鼻子,看見另一邊的瓦礫堆下有一隻絨毛熊的腿。
「他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他回答,受傷的雙手早已沒了力氣,卻還是搬開上頭沉重的木頭和重物。
果然,他看見一隻染血的手臂被埋在裡面,心懷希望的想說他可能只是昏迷,卻看見一根鋼條直接貫穿了他瘦小的胸膛。
班長驚愕的看著這一幕。
朴燦烈崩潰的落淚,將所有的碎石瓦礫全部移走,他不要它們傷到他。
「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他將他抱到外頭馬路。
直到剛剛,他都抱著自己送的熊娃娃,可見有多害怕。
「燦烈啊…。」班長試圖喚他,不忍心看見他如此失魂落魄。「他…已經死了。」
朴燦烈抬頭瞪著他,隨後低頭笑的哀傷。「你胡說!伯賢還好好的…你看他還對我笑呢…!」
而這天距離朴燦烈退伍,只剩一個月。

小男孩問著房間裡行動不便的老人。「爺爺,為什麼你的盒子都不給我們看?」
「這是爺爺的秘密。」他微笑。
後來老人死去,他的兒女才打開了那有些生鏽的鐵盒。
裡面有幾張泛黃的照片,相片裡的其中一人就是他們爸爸,另外一個則是不認識的男子。
「他是…?」正當他們摸不著頭緒時,一旁的孫子講話了。
「他跟奶奶好像!」
「那是你爺爺的秘密。」年邁的婦人走進,將鐵盒蓋上。
這個秘密她始終知情,卻甘之如飴,與他結褵的六十年間,他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也是一個好爺爺,這樣就已經足夠。

 

 

“伯賢,我娶了一個跟你很像的人,她很漂亮,個性也好,但…我的心裡終究只有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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