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碩珍身上的衣服沒換就直接赴約,是件白色的、質料硬挺的上衣和一條滾白邊的運動長褲,而咖啡廳裡給人的感覺很舒適又輕鬆,對面的少女是個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女,留著一頭微捲的及肩髮,清秀可人,身上的米黃連身裙很符合她的氣息。
「你好,我是柳亦白,是臨床心理師。」少女微笑著,並遞了張設計上很簡約的名片,手指雖然白皙,但跟他一樣有些彎曲變形。
金碩珍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
她抬手招來服務生,聲音很柔和。「請給我一杯薰衣草茶,謝謝。」
她想…他現在最適合的是這個:放鬆、舒緩。
茶被送上桌了,金碩珍連動都沒動。
柳亦白端詳著他的樣貌,清瘦卻乾乾淨淨的,兩道眉毛有些蹙起,眉峰的三角形很明顯,鼻頭雖挺卻圓潤,嘴唇豐厚而有些蒼白,如果上點顏色會更好看。
「趁熱喝吧!」她把杯子推的更靠近了他一些,見他喝了才又繼續下一句話。「要不要跟我說說,你遇到了什麼?也許你覺得難以啟齒,但你什麼都可以說,我都願意聽。」
「妳很漂亮…。」
柳亦白一愣,這不知道是不是性騷擾。「…謝謝。」
「…妳真的…什麼都願意聽嗎?」
「對。」
金碩珍開始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而柳亦白只是靜靜聽著,時不時的給予回應與記錄。
他描述的其實很普通,就是朋友間的日常,包含了歡笑與淚水,但柳亦白知道,會留在他心裡的一定很特別,特別是他一直不斷提到的、那個叫金南俊的人。
夜幕漸漸低垂,街上商家的燈也亮了,他們從午後坐到了夜晚,喝了很多茶。
後來其實已經超過諮商的時間規定了,可是看著金碩珍正在說著那些不曾對別人提起的事情,柳亦白不忍打斷,直到他自己意識到時間已晚。
「…對不起…我…,」他有些慌張,那杏眸似乎泛著水光。
柳亦白喚來服務生,點了最後一杯薰衣草茶說要外帶並直接結帳,然後溫柔的看著金碩珍。「沒關係,心情有好一點了吧?」
他說了那麼多都感覺意猶未盡,看來他壓抑了許久。
他只應了個聲。「嗯。」
服務生在此時送來了要外帶的茶飲,而柳亦白接過後給了金碩珍。「這個你帶回去吧!可以放鬆心情,會比較好睡。」
「謝謝妳。」金碩珍微微一笑,眉宇間仍有著化不開的憂鬱。
除了每次的諮商,柳亦白也常常約他出去走走,而這又一次違反她的職業規定,但不可否認的是,打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對他有感覺。
她希望自己能夠幫助金碩珍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並同時發展成戀人關係,而金碩珍的父親對此也樂觀其成。
那天是她第一次進到金碩珍房間,門上的刮痕有些怵目驚心,毫無生氣的房間就像病房,還有那被鐵鍊鎖著的衣櫃、沒有使用過的褐色風琴,還有被放在小椅子後那看起來很驚悚、很詭異的畫,這些確實嚇到她了。
「誰准許妳進來的?」金碩珍的聲音裡有明顯的怒氣,而這樣的他,是她沒看過的。
「我…,」柳亦白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跌坐在床上。「...對不起。」
金碩珍拿起了那幅畫,眼神哀傷的撫著上鮮豔的顏色,可是嘴角又帶著笑容,兩者對比下看來非常詭異。「這是玧其…是柾國畫的…本來被火燒毀了一半,可是我找人把它修好了,妳看…這復原程度很高吧?」
他的臉上有一種很深、很深的哀傷。
然後他說那架風琴是為了閔玧其而擺設;被刮花的門是他效仿金泰亨的傑作;被鐵鍊鎖著的衣櫃是他藏著秘密的櫃子,絕對不能打開。
雖然這種字詞從她想法裡出現很不道德,但柳亦白真的覺得他瘋了。
「…那他們呢?」
金碩珍哭吼著,臉都脹紅了。「他們都死了!」
可想而知,這對他打擊有多大。
柳亦白有那麼一刻以為他們死亡的原因都是金碩珍所殺的,也許屍體就藏在衣櫃裡!直到他自己說出田柾國死於車禍、閔玧其死於自焚、朴智旻選擇自溺、鄭號錫服藥身亡、金南俊死於加油站爆炸、金泰亨舉槍自盡…。
她呆坐著,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短時間內好友一個接一個的死去...,要有多堅強的心理才能應付這一連串的打擊?她真不知道這兩年他是怎麼撐過來的…。
而金碩珍的那些行為在此時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釋─心理防衛機制中的內化作用。當人們失去他們所喜愛的人時,常會模仿他們所失去人的特點,使這些人的舉動或喜好在自己身上出現,以慰藉內心因喪失所愛而產生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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