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泰亨跳下去的瞬間拉回了金碩珍的記憶,他跌坐在地上,大量的痛苦及腦中飛快轉過的記憶片段讓他緊抱著自己,瀕臨崩潰的邊緣。
他不是失憶,而是不願意接受四個好友相繼自殺的事實,所以幻想著他們都還在,而為了保護他脆弱的精神,金南俊和金泰亨陪著他演著,如今金泰亨在他面前跳下,少了演員的戲也演不下去了。
金南俊愣了好久,久到他覺得大概過了好幾個小時,但其實才不過一兩分鐘,才顫抖著手撥了電話讓消防隊或搜救隊來搜索。
「哥…,」他跪爬著來到金碩珍身邊,從背後抱著他,而他懷裡的人早已哭的臉頰都脹紅了。
「都不在了…他們都不在了…!」金碩珍哭喊著,這也讓金南俊知道他被強迫接受了這個事實─除了生死未卜的金泰亨外,只剩他們兩個的事實。
搜救隊在午夜時分找到了被沖上岸邊的金泰亨,幸運的是他還有氣息,而且昏迷指數算高的,傷勢也不重。
金南俊和金碩珍就寸步不離的在病房裡守著他,像是怕他從眼前消失,而他身上新舊傷痕密佈,令人心疼至極。
儘管空氣沉重的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但南碩兩個依然不敢說話。
為了金泰亨的醫療費支出,金南俊拖著疲憊的身子繼續打工,因為金碩珍主動說要照顧金泰亨,他也不敢再開口要求他幫忙支付,同時他也相信一切都會好轉的,他們要用三個人的生命去活出七個人的精彩。
應該可以吧?假如挺過一切的話,都會好轉的…對吧?
手機裡有著多通未接來電,都是張叔打給金碩珍的,看著床上的人似乎還沒有要醒的跡象,他來到病房外頭打電話向張叔報平安。
「張叔…,」
「少爺!我找您好久了啊!您在哪兒?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不知道為什麼,金碩珍忽然覺得張叔其實更像他的父親,鼻子一酸,差點就哭了,可他不能,所以抹了抹臉想緩和情緒,他這才發現自己的皮膚早就油膩膩的。「我沒事…張叔,抱歉讓你擔心了。」
「要不要我去接您回來?我馬上就到。」
「不用了…但張叔…能不能請您幫我查一個人?」
張叔雖然是個管家和司機,辦事仍是相當有效率的,大約十分鐘後就傳來消息,而消息的結果令金碩珍鬆了一口氣,當他推開門時金泰亨已經醒了,正盯著窗外。
「泰泰…,」他喚著他,故作堅強。
然而後者並沒有反應,但金碩珍知道他肯定聽見了,因為他垂下的眼簾正微微顫動著。
「你父親…沒有什麼事,還活得好好的。」他繼續道,起碼他說了,金泰亨一定會聽見。
等待搜救隊傳來結果時,金南俊望著漸漸沒入海平面的夕陽,確定金碩珍心情平復了些後才告訴他,關於金泰亨傷害了他父親的始末。因為他認為朋友間不該有任何隱瞞,一但有隱瞞了,對誰都是一種傷害,也希望大家可以彼此坦誠相見。
「…是嗎。」金泰亨艱澀的開口。
他不像在詢問,反而像是早就肯定自己父親沒死的事實的語氣。
他不知道他父親沒死是不是件好事,起碼他不用擔心自己殺人,但事實是他還是背了條傷害罪,往後相遇了,他父親還是有可能繼續殘害他們。
“…是嗎。”
這是金泰亨講的唯一一句話,之後他不說也不笑了,成了面無表情的木頭人,好像有人把那個愛笑的金泰亨給藏起來一樣,這樣的轉變讓南碩相當不習慣。笑容終究是人最美的表情,他們覺得他就算是傻傻笑著也比沉默來的好。
醫生說這可能是溺水造成的創傷症候群。但他們都知道金泰亨不說話是因為那份來自對父親的愧疚與不安。
雖然事實就是金泰亨拿著酒瓶,在沒有危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情況下先攻擊了那個和他有直系血緣關係的父親,以法律來說…金泰亨多少也要負一點刑責。說不在乎他殺人的舉動嗎?倒也不是,只是與其說他殺人,南碩更願意去相信這是官逼民反。
為了讓金泰亨說話或是笑,南碩簡直成了話癆,但大多時候也只是他們的自言自語。
精神狀況已經不穩定的金碩珍和心理壓力大的金南俊其實很累,好友逝去在他們心裡造成的創傷尚未好轉,就又被人深深的畫上一刀,但為了幫助金泰亨,這也是他們逼著自己好轉的方式。
「南俊,我帶了雞湯去看泰泰。」他一邊開車一邊用藍芽耳機跟金南俊通話。「你下班再來也可以,路上小心就好。」
對方正在加油站打工,但他是離開加油站才接聽的。
「嗯,我知道了,你開車也要小心。」金南俊回答,聲音顯得他十分疲憊。
他確實很疲憊,身心的疲累和滿滿的無力感使得他看來越發憔悴。
雖然是金南俊的關心,但金碩珍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一方面是因為在這種情況下,若他感到高興會顯得他十分無情甚至冷血;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那些能幫他分享快樂、分擔憂愁的朋友,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兩個…是彼此的支柱。
能有恢復到最初那天的可能嗎?可能遙遙無期了,也可能不會再有那麼一天。
沒了話題,但兩人也不想掛掉電話,像是透過彼此的呼吸聲來確認對方還好好的。
金南俊下班後連衣服都沒換就到醫院看了金泰亨,他輕輕地推開房門,發現裡頭只留了一盞小燈,兩人睡的正熟,所以他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盡可能的不驚動他們。
他就這樣靜靜看著,先是看著金碩珍一會兒才看著金泰亨,想把他的五官給刻進心裡,好讓他永遠不會忘記。儘管看了快十年的臉孔,此刻仍然怎麼看都看不膩也看不夠,金南俊多希望能夠再一次看見他的笑容…。
金碩珍和金泰亨都對他很重要,而他也知道金碩珍對自己的感覺已經比友誼更超過了一點,可他清楚的知道兩人在心裡的位置並不同。
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撫著他貼在額頭的髮絲,接著把手上那個母親留給自己的戒指摘下,戴到金泰亨手上。
離去前的場景應該要用一個吻做結尾,但金南俊並沒有,他只是用了很大的勇氣離開病房,不敢回頭。
真的對不起…。
他又回到加油站了,將油槍握在手上,開關一按,汽油灑了滿地,汽油味揮散在空氣中,相當刺鼻。
金碩珍放在櫃子上的手機響起了通知聲,震動及鈴聲驚醒了他,而床上的金泰亨好像也感覺到了什麼,也跟著醒了。
“對不起,我沒有遵守跟你,還有與泰泰的約定。”金碩珍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金泰亨,而後者在此時發現自己左手手指上的戒指。
同時…。
加油站爆炸了,範圍只有金南俊引爆的那裡,沒有傷及無辜是他最後的善良。
多年的默契和心電感應讓金泰亨也感覺到了,他無聲的哭喊著,揪著胸口快要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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