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的小天地

田柾國透過公車加上步行的來到醫院前，抬頭望著那棟在陽光下顯得刺眼的白色建築。
其實他沒有那麼想要進去。
裡面的人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有沒有來都沒關係吧？也許他也不記得還有他這個兒子了也不一定。
「爺爺，我們待會去做檢查哦！」
面前一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推著一台輪椅進去了大門，輪椅上的老人很老了。
而兩人的互動就像祖孫一樣融洽，但那個少年不是孫子而是志工，因為他穿著醫院的志工背心。
望著兩人背影猶豫了一陣子，田柾國還是走進了，裡面的溫度有些冷，他慶幸還好他穿了外套。
抬頭看了一下指示牌，他找到電梯然後上樓，按照手機裡那封訊息來到位在七樓的病房。
這裡是癌末病房，整個走廊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聲響，連腳步聲都嫌吵。
田柾國怕裡面有其他人，所以輕手輕腳的推開門，發現只有父親一個後便稍微大膽的走進。
病床上的中年男子因為化療的關係而沒了頭髮，面容也憔悴的很多，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要來的蒼老。
田柾國走向洗手間拿了毛巾和臉盆，弄來溫水替他擦拭著手腳和背部。
看著父親枯瘦的手指縫因為乾燥而裂開，背後也因為長期臥床而形成壓瘡，田柾國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那個女人...根本就沒盡到照顧的責任。
他細細的將手指擦拭乾淨又抹上乳液，然後站在一旁望著窗外，偶爾看著父親，窗外陽光將他的側臉照耀的精緻。
憔悴的男子和印象中的父親有著極大的反差。
長大後的他，因為喜歡畫圖而在國中時就選擇了美術學校，出色的畫技讓他得到了不少獎項還差點直升高中。
他以後想要成為畫家或插畫家，讓父母過著很好的生活，但…。
“媽！我這次比賽得到了第一名…？”因為學校提早放學，一回到家他就馬上向母親報告著好消息。
期待著家中溫暖的飯菜香和母親的讚美，他跨入屋子，但家裡沒有平常的飯菜香，而是爭吵。
“既然你跟那個女人在一起，為什麼不跟我離婚！？”母親咆哮著，地上滿是狼藉，有著玻璃碎片還有散落的書籍。
看來剛剛的爭執就已經很激烈。
“妳會這樣說是為妳在外頭也有男人！”父親也不甘示弱的大聲起來。“不要以為我都不知道！從柾國小時候妳就跟他藕斷絲連！”
他只是為了孩子的幸福才隱忍到現在，他也是受害者！
母親訝異地看著他。“你這是懷疑柾國不是你的孩子？”隨後又推了他一把。
“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離婚！我不想跟這麼一個不信任自己的男人待在同一個屋簷下！我受夠了！”
田柾國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這一切，一時反應不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爸、媽...。”
他以為自己有著人人稱羨的家庭，沒想到卻是假象。
母親正氣頭上，賞了他一巴掌外還激動的撕掉了那張嶄新的獎狀。“第一名能有什麼用？！你爸不放我自由！我真後悔生下你！”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獎狀被撕碎，腦中浮現著剛剛班導告訴他的話：如果下次的比賽能夠得到前三名，進入一流的美術高中的機率將會大大提升，說不定還能直升。
他以為自己能夠在幸福的家庭長大，但他錯了。
那天他在外面遊蕩了一個晚上，也沒見任何人出來找過他。
父母離異，父親跟外面的女人在一起，而那個女人也有和前夫生的孩子，就比他小了兩歲而已；母親也跟那個從未分手的男人在一起。
他長大了，他所有的夢想也都破滅了，所以選擇誰也不跟的自己生活，那樣是生是死，都是他自己的事。
直到他收到了那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弟弟的簡訊，他才知道父親病了。
看了看時間，他望了病床上的人一眼，轉身離開病房。
「那是柾國哥嗎？」少年指著消失在電梯後的身影。
而他身旁的中年女子露出嫌棄的臉，馬上按了另一台電梯下樓。
她攔住正要離去的田柾國，抬手就賞了他一巴掌。「說好不要再跟你爸有交集的！」
她簡直氣急敗壞。
忍著臉頰的疼痛，田柾國覺得莫名其妙。
說好從此沒有交集的是他媽跟他爸，跟他根本沒有關係。
他淡淡道。「妳好好照顧他就好了，我會徹底消失。」
說完，他轉身離去。
在醫院大門就把電話號碼、通訊軟體及任何關於家人的資料都刪了。